晉廢王朱濟熿是什麼人?妄圖逆天改命的他是什麼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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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説起晉廢王朱濟熿的話,各位一定都有所耳聞吧。
在明朝,下天子一等的親王,是除了皇子以外所有宗室的終極目標。按《皇明祖訓》,只有親王嫡長子(嫡子優先,既嫡且長更佳,若無嫡子則選庶長子)才可以襲封親王,其他兒子則封郡王。
親王和郡王之間不但有階級上的巨大鴻溝,在收入上也是天差地別。親王歲祿一萬石,而首封郡王歲祿兩千石,嗣封郡王只有一千石,十倍的差距足以讓人瘋狂。何況親王還可以向朝廷請求賜田,要求所在封國府城內的税課鈔,其特權更是遠非郡王所能比擬。
因此雖然《皇明祖訓》言之鑿鑿,嚴禁以庶奪嫡,但依然有大量宗室鋌而走險,狡計百出。其中最優秀的,應該就是本文的主角朱濟熿,因為他精準地利用了皇帝的態度,完成了自己逆天改命的壯舉。今天筆者就來分析一下這位晉王的得失成敗。
艱苦而漫長的奪嫡之路
朱濟熿,生於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8月26日。首封晉王朱棡第三子、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二孫,封昭德王。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二月,曹國公李景隆的女兒被冊為昭德王妃。朱元璋這個人,有時就喜歡亂點鴛鴦譜。李景隆的父親李文忠,和朱濟熿的父親朱棡平輩,他的女兒比朱濟熿可小了一輩,怎麼能成婚呢?但是無論如何,證明老朱對這個孫子還是比較看重的。並不像《實錄》或者《明史》中宣揚的那樣,朱元璋對朱高煦、朱濟熿和朱有爋三人都不喜歡,這未免過於成王敗寇了。
昭德王成婚後不到一個月,晉王朱棡去世,享年41歲,諡曰恭。當年四月,晉恭王嫡長子、晉世子朱濟熺襲封晉王。如果沒有意外變故,朱濟熿也只能老老實實地當他的昭德王。
但是靖難戰爭發生了,法定的皇帝朱允炆被推翻了,原本的藩王朱棣逆襲成了皇帝。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6月17日,朱棣在南京奉天殿登基稱帝。原先的逆賊、燕庶人做了皇帝,天下各處的宗室都要表態。8月12日,晉王朱濟熺來朝拜見新君,朱棣對他所講的一番話,無疑可以讓有心人從中解讀出許多信息。
癸亥,晉王濟熺來朝,賜書諭曰:吾與爾父皆皇考妣所生,自少友愛深厚。爾為皇考妣長孫,鍾愛尤篤。今爾父雖逝,吾豈不知體皇考妣之心為心乎?正圖與爾共享富貴。且西北重鎮,資爾控馭。爾居國年久,令譽已著。撫安藩屏,方有望焉。—《明太宗實錄卷十一》
晉王和燕王的矛盾
朱棣首先指出他和晉恭王是親兄弟,從小“友愛深厚”。朱棡和朱棣小時候感情好不好,我們不知道。但兄弟倆就藩之後,矛盾卻很多。在明宮密檔《太祖皇帝欽錄》之中,明明白白地記錄了晉王和燕王之間的多起矛盾。
(洪武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二日,指揮謝庸、千户陳實傳奉聖旨:你護衞有些人,山東有個養羊的千户,領着十個軍去大明川果園,趕回燕王那裏人去了。着王問出那個養羊的千户,帶那軍分豁明白,都解將來。欽此。
大明川果園(位於今河北省靈壽縣)是燕王的產業,晉王手下千户竟敢公然將燕王手下趕走,如果説其中沒有晉王的允許,是不可想象的。朱濟熺從當晉世子再到晉王已近十年,他自然對亡父和四叔朱棣之間的矛盾心知肚明。現在聽到朱棣這樣説,只怕朱濟熺要從心底裏打一個冷戰,懷疑四叔是不是要公報私仇。
朱棣其次着重指出朱濟熺乃太祖長孫,這更是一個危險的苗頭。靖難之時,朱棣宗室之長的身份為他帶來了極大的便利。那麼反過來一旦朱棣駕崩,朱濟熺太祖長孫的身份豈不是要壓過新皇帝一頭?朱濟熺出生不滿一歲,其母就不幸去世,可以説是祖父祖母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朱棣説老朱夫婦對朱濟熺“鍾愛尤篤”,並不算誇張。
朱棣最後點出晉藩在西北的重要性及朱濟熺本人的威望,這幾乎已經可以認為是赤裸裸的威脅了。説明朱棣對於實力強大的晉王一脈,是多麼地難以放心。
朱濟熿的野心
有李景隆這個岳父,朱濟熿在朝中耳聰目明,消息靈通得很。四叔對長兄的忌憚,自然沒能逃過朱濟熿的眼睛。昭德王朱濟熿只比兄長晚了三天來朝,朱棣在接見完侄子之後,下旨讓朱濟熿離開晉王封國太原,到平陽(今山西臨汾)居住。九月,改封朱濟熿為平陽王。十月,命工部營平陽王府。而朱濟熿在之國平陽的時候,帶走了晉王三護衞中四千馬步官軍,也就是差不多一護衞的兵力。
我們幾乎可以肯定,朱棣和朱濟熿在這次會晤之後一定達成了某些祕密協議。朱棣是肯定要對晉王動手的,而朱濟熿為了自身利益,則甘當四叔的馬前卒。回到山西的朱濟熿立刻着手聯絡幫手。晉恭王共七子,除長子朱濟熺外以及第七子廣昌王朱濟熇年幼之外,其餘次子高平王朱濟燁(朱濟熿同胞兄長)、第四子慶成王朱濟炫和第六子永和王朱濟烺都成為了朱濟熿的盟友。
第一波攻擊
永樂元年(公元1403年)四月,平陽王朱濟熿再次來朝。隨即刑科都給事中周璟、監察御史劉從政等人上書彈劾駙馬都尉胡觀僣乘晉王所賜朱漆棕轎,踰禮僣分。並認為晉王、駙馬及晉王長史都有罪。這次彈劾事件就發生在朱濟熿來朝之後,那本次攻擊晉王的彈藥來自何處,也就不言而喻了。為了顯示自己寬大為懷,朱棣表示不予追究。
當年十月,朝廷再次收到密報,稱晉王府私底下和西番有往來。朱棣這次將矛頭對準王府長史龍鐔,對其進行了嚴厲的斥責。第二年九月,又藉口龍鐔“故縱羣下侵奪百姓”將其罷黜,另外命刑部郎中艾少嶽為晉府左長史,禮科給事中何仕讓為右長史。
慘遭分權的晉王上書請求上繳太原三護衞,這一招釜底抽薪,讓打着恢復“洪武舊制”的朱棣尷尬不已。他也只能悻悻然地説一句:“夫護衞,昔爾父受之皇考,其何可辭?”此事暫時打住。
分化瓦解太原三護衞
太原三護衞,是晉王最大的倚仗。雖然被平陽王分走了四千人,剩餘人數依然可觀。而發生在永樂三年的所謂“太原左護衞總旗孟全謀反案”,再一次讓朱棣對這支部隊繃緊了鬥爭的弦。
永樂七年,藉着北征漠北的由頭,朱棣讓江陰侯吳高選練晉王府護衞步騎一萬五千人來北京聽徵。北征結束後,吳高奉命鎮守大同,順勢節制太原三護衞官軍。永樂十年,慶成王朱濟炫遷居汾州,朱棣特旨太原右護衞中所官軍隨侍。
總攻擊
至此,一切時機均已成熟。永樂十二年正月,朱濟熿聯合慶成王朱濟炫、永和王朱濟烺,發動晉府護衞將校人等輪番誣奏晉王心懷忿恨,圖為不軌。二月,朱濟熿等人進一步稱晉王怙惡弗悛,奸謀日甚。
3月17日,朱棣親率大軍第二次北伐漠北。3月23日,晉王朱濟熺及其子朱美圭到雞鳴山(位於今河北張家口)見駕,隨即被軟禁於宣府,等待朱棣班師之後再做處置。
8月1日,朱棣班師回京。9月1日,封平陽王朱濟熿為晉王。11月11日,廢朱濟熺為庶人,與長子朱美圭同守晉恭王墳園。經過十二年的努力,朱濟熿終於實現了逆襲,達到了人生的巔峯。
人生總是充滿着反轉
驕恣暴橫
朱濟熿終歸算不上一個梟雄,在奪取晉王之位後志得意滿,驕橫異常。
寧化王朱濟煥,晉恭王第五子。朱濟煥是當初少數沒有力挺朱濟熿的郡王,因此在平陽王上位之後立即遭到了打擊報復。朱濟熿藉口寧化王和前晉王勾結,將其拘禁於冀寧道待罪。冀寧道隸屬於山西按察司,治所在太原府。
從永樂十二年到永樂十六年,整整四年時間裏,寧化王及其老母沒有拿到朝廷一分歲祿,母子二人將衣服典賣殆盡,這才勉強存活下來。寧化王的表妹(其母之侄女)嫁給了太原左護衞中左所千户閻能,結果閻能慘遭迫害,被調去三萬衞(今遼寧開原)戍邊。朱濟煥自己本來定了太原左護衞指揮王珍之女為妃,結果王珍也遭到迫害,發配三萬衞充軍,結果造成寧化王和王氏遲遲未能成婚。
前晉王朱濟熺及其子朱美圭,被朱濟熿幽閉於空室中長達十年,每天僅有糲食(指粗惡的飯食)充飢。永樂十八年正月,晉恭王繼妃謝氏去世,事後才得知是被朱濟熿用毒藥毒死。恭王侍兒吉祥,被朱濟熿逼烝(烝,指娶父親的妻妾)。曾服侍其父兄的宮人,多被折磨至死。
一府之人被其毒害,特以寵命新隆,眾莫敢言,而宮中所為尤惡。—《明宣宗實錄卷二十七》
來自朱棣的制衡
朱濟熿的所作所為,朱棣自然是看在眼裏。當他越來越肆無忌憚之時,也就是到了要敲打這位新晉王的時候。
於是曾經服侍過晉恭王的老媪(可能是保母)恰到好處地來到北京,向朱棣進行哭訴。朱棣隨即派人從重獄之中放出前晉王朱濟熺的心腹,晉府故承奉左微。晉王府上下都以為左微早已死去,卻不料他十年來一直被皇帝暗中關押。
左微奉旨返回太原,在極度震驚的晉王朱濟熿面前,將朱濟熺父子釋放。永樂二十一年八月,朱棣第四次北伐之時途經沙城(今河北張家口沙城鎮),再次將朱濟熺父子召來見駕。和上次的悲慘不同,本次朱濟熺雖然沒有復爵,但是其子朱美圭被封為平陽王。其舊所隨侍人悉還之,令派錦衣衞校尉五百人、太原護衞官軍一千人護送平陽王父子前往平陽居住。又讓朱濟熿將其兄故高平王所留馬匹,全歸平陽王朱美圭所有。
這一連串的組合拳,無疑讓晉王朱濟熿有些懵圈。朱美圭是前晉王嫡長子,晉恭王嫡長孫,把他放在平陽,就是懸在朱濟熿頭上的一把利劍,這位晉王也被深深地激怒:
濟熿遂怨太宗,出悖逆語。—《明宣宗實錄卷二十七》
連伯灘田爭端
復封朱美圭為平陽王之後不到一年,朱棣在第五次北征途中駕崩,皇太子朱高熾繼位。朱高熾和朱濟熺當年在南京有同窗之誼,他在繼位之後寫了一封信給這位前晉王,裏面有一個明朝絕無僅有的稱呼:“兄王”。朱高熾雖然沒有恢復朱濟熺晉王的身份,但卻恢復了他的冠帶,免除了他的庶人身份,這又是一個進步。
乙酉,賜晉濟熺書曰:皇帝致書兄王。念昔與兄朝夕同侍皇祖,同學講習,又同飲食起處。兄弟之懷,夙夜惓惓。茲特送翼善冠二,金相玳瑁帶一,龍文袍服,紵絲紗羅衣材九龍。白金三百兩,鈔六千錠,紵絲二十表裏,錦九匹,羅二十表,裏紗二十匹。胡椒、蘇木各三千斤,廄馬二十疋及令户部歲給米三千石,用展親親之情。—《明仁宗實錄卷四》
仁宗的舉動,自然令晉王朱濟熿更為不滿。當初朱美圭復封平陽王之時,朱棣將晉恭王朱棡所留在連伯灘的田地賞賜給了朱濟熺父子。
連伯灘位於連伯村,地處汾河入黃河三角地帶,有“十里連伯 ”之稱。廣袤的黃河沙地和豐富的水資源,加之優良的光照條件,使這裏出產的韭菜聞名天下,是晉恭王朱棡重要的封地之一。
現在朱棣已死,朱濟熿又自感深受打壓,於是他悍然派人將田地奪回,逼得平陽王上書向朝廷告狀。但是任憑仁宗皇帝如何和稀泥,朱濟熿鐵了心要和朝廷作對,哪怕連伯灘之地離平陽近而離太原遠,他也要爭這口氣。本次爭端,無疑再一次激化了朱濟熿和朝廷之間的矛盾,感到廢立壓力的這位晉王,急於做出一些改變。
以罪被廢
仁宗繼位不足一年就駕崩,皇太子朱瞻基登基。在短短不到一年時間離,皇位發生了兩次變動,無疑讓心懷異志的宗室們感到有機可乘。
太宗朱棣次子,當今皇帝朱瞻基的二叔漢王朱高煦,老牌的野心家,在他的封地山東樂安州一直都不安分。漢王的親弟弟趙王朱高燧,一直覬覦周王爵位的周府汝南王朱有爋,以及內心惴惴不安的晉王朱濟璜,都成為了朱高煦爭取的對象。
宣德元年八月,宣宗皇帝朱瞻基御駕親征樂安州,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平定了漢王之亂。在對漢王逆黨審問之時,不出意外地牽扯出了晉王朱濟璜。但此時的宣宗不欲短時間內再起波瀾,將此事壓下不提。
戊戌,法司言高煦同謀叛逆者詞連晉王濟熿,宜並治之。上曰:“晉王自洪武中實相好,其謀有無未可知,亦不必問。”—《明宣宗實錄卷二十一》
但是在漢王同黨抓捕殆盡之後,朝廷終於開始收緊罩在晉王頭上的那張大網。從宣德元年十一月開始,晉王府中護衞百户黃能、內使劉信等數十人及寧化王朱濟煥火力全開,針對晉王朱濟璜的彈劾告發如雪片般飛入大內。4月6日,晉王朱濟熿至京,被廢為庶人。
上遣書及敕符召之。既至,示以寧化王及王府內外之人所告事狀。濟熿覽之,赧然不能吐一語。久乃俛伏叩頭言:“臣無狀,罪應死。惟天地大恩得保首領,更生之賜也。”—《明宣宗實錄卷二十七》
朱濟璜被廢為庶人之後,其子聞喜王朱美壎、和順王朱美增也一併被廢,由中官押送,前往鳳陽守皇陵。而朝廷的心腹之患太原三護衞,也被趁此機會一舉削除。
其護衞官軍,除舊撥侍各郡王者不動。其原在大同守備官軍四千人,令總兵官武安侯鄭亨就彼分撥衞所,家屬隨住。見在太原護衞官軍內調三千人,連家屬住宣府聽總兵官、都督譚廣分撥衞所。—《明宣宗實錄卷二十七》
結語:朱濟璜被廢之後,原本的晉王朱濟熺並未復封晉王。同時朱瞻基既沒有讓平陽王朱美圭襲封晉王,又沒有讓晉恭王其他兒子繼承爵位。直到宣宗去世,晉王一爵竟然空缺了長達八年之久。這一切足以證明,當年縱容朱濟璜構陷朱濟熺,是太宗朱棣的陽謀。現在宣宗藉着漢王一案徹底整垮晉藩,也是乃祖既定方針的延續。實力強大、身份尊貴的晉藩,是朱棣一系無論如何也要打壓的對象。朱濟璜雖然甘當幫兇,卻依然逃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場。
宣德十年正月,宣宗朱瞻基駕崩,皇太子朱祁鎮繼位,同時前晉王朱濟熺突然去世。當年二月,平陽王朱美圭被封為晉王。朱棣一脈皇室與晉王一脈的恩怨,至此終於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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