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文盲的党進到底是如何給皇帝作彙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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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將領党進,武夫出身,大字不識幾個,雖然在部隊幹了多年,屢立戰功,頻獲嘉獎,但是,在讀書人尾巴翹到了天上的宋代,沒文化是比“黑五類”或“臭老九”更難混的。當時,很多人就拿沒文化的党進當笑柄。他的笑話多到難以細數,朝廷內外,市井坊間,到處流傳着關於他的“段子”。
一日,皇帝派党進領軍戍邊,辭行之際,照例得到皇帝跟前客套一番,寒暄幾句。禮儀官知道党進在這類場合屁都放不出個響的,就破例給他找了個臺階下,說黨大人您是邊臣,就不必拘泥此禮了。誰知党進性子倔,大人豈容小覷?強烈要求按制度行事。於是,禮儀官只好代擬幾句得體的話,書寫在笏板上,逐字逐句地教党進背得滾瓜爛熟。誰知到了那天,党進抱着笏板跪拜在宋太祖趙匡胤跟前時,也許太緊張了,一句都背不出來,字又不認識,憋了好半天,突然擡頭望着皇帝,朗聲說:“臣聞上古其風樸略,願官家好將息。”一句驢脣不對馬嘴的話,頓時讓皇帝和周圍的人忍俊不禁,禮儀官更是幾乎噴飯,使勁掩着嘴巴纔沒失態。後來,他們問党進,怎麼事到臨頭念出那麼兩句?党進說,我見那些白面書生愛“掉書袋”,我也來“掉”兩句,好讓皇帝知道我也是讀過書的。
趙匡胤經常召集部隊首長了解情況,每當這時候,首長們往往會把自己所管轄的兵、騎、器、甲等情況,詳細記錄在“梃”上,然後一件一件向皇帝彙報,以免出現差池。党進負責京城治安,雖然是個文盲首長,不知道自己所統禁軍兵種、器械的詳細數目,但他照樣持着“梃”上朝,輪到他彙報時,他就把“梃”舉給趙匡胤看,說所有情況都寫在“梃”上呢。党進那種憨態可掬的樣子,常常引得趙匡胤哈哈大笑,連連稱他“樸直”。
此外,還有三個更陰損露骨的“段子”。一是說黨大人吃飽了飯,摸着肚子說:“我沒辜負你啊。”左右接茬:“將軍不辜負肚子,可是肚子卻辜負了將軍啊,沒給您一點聰明才智。”
二是說他鎮守許昌時,某日路過鬧市,見一人在圍欄中央說書,黨大人停下馬問說書人:“你在這嘰嘰喳喳說什麼?”說書人回答說:“我在說韓信啊。”党進勃然大怒道:“你見到我就說韓信,見了韓信又肯定說我,你這兩面三刀的傢伙!”他馬上讓左右把說書人拿下,鋪天蓋地就是一頓亂棍。
三是說黨大人叫人畫了幅像,掛起來一看,立刻把畫師找來大罵道:“你畫老虎還知道用金箔貼眼睛,給我畫像爲什麼不貼金箔呢?難道我黨大人連一雙金眼睛都配不上嗎?”
這三個“段子”把黨大人描繪成了一個不學無術、愚蠢透頂的魯莽武夫,活脫脫一副小人嘴臉。在驕傲的士大夫們看來,党進的確是一碟小菜、一筐笑料,他們在一起不是交頭接耳就是相視一笑,會心於党進的笑話,交流着党進的“段子”。文盲党進成了他們眼中最蠢笨的“首長”、領導幹部中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然而,笑則笑矣,那些自我陶醉的士大夫就真的聰明透頂,党進就真的愚蠢至極嗎?如果這樣去分析,那真是針眼裏看人,小瞧人家黨大人了。
黨大人負責京城治安巡查,凡見市井間畜養禽獸的,必喝令巡警解開放走它們,還大聲教訓那些畜養者:“買肉不供奉父母,反而去飼養禽獸,簡直豬狗不如!”從此,京城雞不飛、狗不跳,環境衛生大變樣。趙匡胤的弟弟趙光義當皇帝之前,被封爲晉王,有人送他一隻鷂鷹,他讓圉人好生馴養。一天,圉人帶着鷂鷹招搖過市,正好被党進撞個正着。党進見有人明知故犯,氣不打一處來,立即喝令左右把鷂鷹放飛。圉人對党進說,這是晉王命令養的,並做出要馬上回去告訴晉王的樣子。党進一聽,趕緊拉住圉人,無限溫柔地說,你要好生侍候鷂鷹,千萬別讓它被貓狗所傷啊。接着,他還塞給圉人一串錢,讓他買些美味佳餚給鷂鷹享用。
看,黨大人多麼“講政治”啊!其實,党進是小事假糊塗,大事真精明。他文盲“掉書袋”都知道“掉”個皇帝好好將息、萬壽無疆;他治安巡查都懂得區分大小掂量輕重。朝堂之上,皇帝天天板着個臉正襟危坐,你說能舒服嗎?肯定不嘛。於是,黨大人矯癡弄乖,充當開心果、現世寶,在嚴肅中添點作料、鬧點笑話,博得皇帝爆笑開心,這可比那些窮酸書生的千句詩、萬言書管用得多。
趙光義當上皇帝后,党進這位當初後晉大臣杜重威的家奴,不但沒有因爲出身不好和文化程度低而影響仕途,反被引爲心腹,屢屢升遷,最後做到了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完成了“從奴隸到將軍”的華麗轉身。試問哪個沒兩把刷子的文盲大老粗能有這樣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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