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奉天保衛戰爲什麼能贏？火燒叛軍挽救唐王朝

說起奉天，很多人都會以爲這是以前遼寧省的稱謂。其實，這裏說的奉天，是今天陝西的乾縣。不過與睢陽保衛戰的高偉光正相比，這場保衛戰的導火索居然還是因爲皇帝太摳門。

“安史之亂”後得唐王朝再也回不到那個輝煌的年代，雖然不乏有夢想重塑大唐帝國威嚴的皇帝存在。但是，不論他們的想法如何，面對是一個個擁兵自重的大將，和一個個不聽調遣的藩鎮，更要命的是這些藩鎮都對唐王朝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沒辦法，解決這種問題的辦法只有一個字，“打”。一旦開打，結果不是李唐王朝取勝藩鎮臣服，就是李唐王朝被打敗藩鎮窺視關中。

在公元783年唐王朝與藩鎮的較量中，就是藩鎮在戰場上獲得了主動權。反叛的淮西節度使李希烈，調集三萬大軍圍攻襄城，一旦襄城失守那麼東都洛陽的局勢就岌岌可危。爲了解救襄城的危局，唐德宗從西北抽調涇原(治所在今甘肅涇川縣北)的軍隊去增援。在悽風冷雨中，5000涇原將士來到了長安。這支準備去前線玩命的部隊，認爲朝廷會有大加賞賜，結果勞軍的朝廷官員帶來的只有殘羹冷炙。這下，不僅澆滅了涇原將士爲朝廷效勞的萬丈雄性，還激起了這羣來自藩鎮的驕兵悍將的反叛之心。於是，這5000人衝入長安城，搶奪府庫裏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那個摳門的德宗皇帝帶着老婆孩子一溜煙的跑到了奉天。這股叛亂的涇原兵，在大肆搶劫完以後，爲了躲避日後唐王朝的報復，就擁立前涇原節度使，正在長安的太尉朱泚當了皇帝。

朱泚在當皇帝之前，先是派遣3000精兵，以迎還聖駕的名義前去襲擊奉天。只不過朱泚陰謀被忠於唐王朝的段秀實所發現，上演了一出唐代版的竊符救趙，盜用兵符將去偷襲的叛軍騙回。事後，朱泚將段秀實等忠於唐王朝的官員全部屠殺。然後在一幫失意政客和藩鎮武裝的擁立下，這一年10月初8，朱泚在長安稱帝，自稱爲大秦黃帝。這個大秦建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姚令言爲元帥，張光晟爲副帥，調集數萬大軍對奉天發起武裝攻擊。準備殺死唐德宗，名正言順的成爲新王朝的皇帝。

此時，奉天城內僅有隨同唐德宗出逃的千餘禁軍，以及邠寧留後韓遊環和慶州刺史論惟明集結的三千人。面對兵力佔據壓倒性優勢的叛軍，一位挽狂瀾於既倒的英雄出現了。來自鐵勒族渾部，曾經在永泰元年的靈州、奉天保衛戰中鏖戰10萬吐蕃大軍，禁軍右金吾衛大將軍渾瑊趕來勤王了。於是，渾瑊帶着這幾千臨時拼湊而成的軍隊，與朱泚的數萬叛軍進行了一場長達40余天的血腥大戰。

奉天，在唐中葉之後已經成爲關中抵禦吐蕃侵略拱衛長安的重要門戶。所以唐德宗時期，也曾經加大力量進行整修，終於建成了擁有內外兩城的軍事要塞，內城周長5裏，外城周長10裏，整個奉天形式龜狀，所以又稱龜城。城牆以土加以石灰、沙子、硝根夯築而成，外城城牆高2丈2尺，壕溝深2丈，寬3丈。這座看似固若金湯，但是由於唐德宗繼位以來長期對東部藩鎮作戰，這座曾經的要塞除了兵源不足，還面臨着糧食短缺，物資匱乏，武器裝備缺少等一系列問題。但是，就是在這樣一座由唐德宗力主修繕的軍事要塞，成爲保住李唐血脈的依靠。

10月13日，朱泚的叛軍尾隨前來勤王的韓遊環和論惟明的三千援軍到了奉天城下，希望一舉襲破城池。萬般無奈，韓環遊率領部隊在城外與叛軍展開激戰。別看韓環遊只有三千人，但是這三千人卻是久經戰爭的朔方精兵;反觀朱泚叛軍，真正的精銳不過是三千幽州兵和五千涇原兵，而且涇原兵還只顧守着搶奪來的財富無心戀戰。所以，朱泚叛軍人數雖多，但是戰鬥力其實很一般。結果，雙方交鋒之後，形成了一個起鼓相當的局面。不過，朱泚叛軍還是有人數的優勢，在派一部兵力牽制住韓環遊的朔方精兵之後，再用調另外的人馬乘機攻城。結果叛軍的攻城部隊，撞上了渾瑊指揮的守城部隊。兩個戰場同時開始進行，戰場上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相持之中，渾瑊命令都虞侯高固，用草車堵塞城門，然後縱火抵禦叛軍攻擊。叛軍在火烤煙薰之下亂了陣腳，城內的唐軍藉機反攻，用長刀砍死很多叛軍。遭受重創的叛軍，再也無心戀戰，開始逐步撤退，唐軍也收兵回城。據稱，這一天唐軍共斬殺叛軍近萬人，當然唐軍的損失也不會少。

第一天進攻失敗後，朱泚叛軍在城東三十里安營紮寨，朱泚更是將自己的中軍大帳建立在乾陵之上。乾陵本就可以俯瞰奉天，朱泚還製作了專門的瞭望臺，“立表高百尺，造木檻，人藏其身，縋之而上，窺我城闕”。經過短暫的休整，朱泚叛軍在19日再度發起攻擊。這次攻擊是從夜晚開始的，叛軍從奉天城的東、西、南三個方向發動進攻，渾瑊指揮守城將士，苦戰一天才將叛軍擊退。但是，這次朱泚沒有給唐軍任何喘息機會，到了21日就展開新一輪的進攻。不過，這次攻擊的重點是唐軍在城外的重要據點——梁山。梁山是奉天城外的制高點，擁有很高的戰略價值，所以唐軍派御史中丞高重捷帶兵守衛此地。當叛軍對梁山發起攻擊之後，高重捷率部展開反擊，不行中了叛軍的埋伏，戰死沙場。

經過數輪激戰之後，唐朝的援軍來了。這對於朱泚的叛軍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但是，靈武留後杜希全、鹽州刺史戴休顏率領的近萬大軍，卻被唐軍內部的一旨荒唐命令給送上了絕路。原本，馳援奉天有兩條路，一條是是距離奉天西北四里的乾陵，一條是距離奉天背面二十里的漠谷。不論是從援救奉天的緊迫性，還是進軍安全的角度，都應該選擇乾陵的路線。但是，乾陵裏躺着的是唐高宗李治和唯一的女皇武則天，出於政治正確性的考慮，援軍不能驚擾先帝的陵寢。於是，唐德宗給杜希全下命令，援軍只能從狹窄不利行軍的漠谷通過。於是，朱泚的叛軍在漠谷設伏，將唐朝援軍重創。杜希全不得不率領殘部退保邠州。

援軍被擊退，城外無據點，唐軍最後只嬰城固守等待各處勤王之兵，朱泚叛軍也準備畢其功於一役，拿下奉天。在叛軍初次攻城失敗後，他們破壞了西明寺的佛像，讓僧人法堅製作工程器械，不久之後雲梯和衝車就相繼完工。這種雲梯長寬各有數丈，外面包裹着犀牛皮，下面安裝着巨大的輪子，上面可以容納勇士五百人，城中的人們望見，都感到憂慮畏懼。不過韓環遊卻說，叛軍用寺廟裏的建築材料做攻城器具，最怕遇火，只要多準備火具敵人的雲梯就不足爲慮。渾瑊也建議：“我們看雲梯勢必甚爲沉重，既然沉重，就容易下陷。我們請求迎着雲梯的來路開鑿地道，積蓄柴禾與火種，等待它的到來。”神武軍使韓澄更是主動請纓去損毀雲梯。爲此，他指揮軍兵在奉天城東北角拓廣了三十步，在上面儲備了大量的膏油、松脂和柴禾，蘆葦等。

唐軍的備戰雖然顯得有條不紊，但是糧草等物質的卻開始匱乏起來。由於城市被叛軍包圍，無法運輸糧食，城內儲存的糧食和其他物質也因爲戰事消耗殆盡。到了11月，唐軍打算派遣一名身手敏捷的勇士去偵查敵軍的動態，這位勇士在向唐德宗辭行之時，唯一的要求就是能給他一些禦寒的衣服。結果，唐德宗找遍了整個行宮也找不出一套像樣的衣褲，這位勇士只好穿着單衣薄褲出城去執行偵查任務了。此時的奉天城內，比沒有衣褲更爲嚴重的問題就是沒有糧食。貴爲一國之君的唐德宗，御膳也僅僅只有兩斛糙米，沒有任何下飯的菜蔬。皇帝尚且只有糙米充飢，守城的官兵更是難以果腹。渾瑊不得不在戰鬥的間隙，乘着叛軍休整和休息的時候，派人潛出城外尋找一些野菜、樹皮等作爲充飢的口糧。

飢寒交迫的唐軍將士，在11月14日迎來了最後的決戰。朱泚叛軍先從城南發起攻擊，希望用“聲東擊西”的計策將守城的主力調到城南。不過朱泚的計謀被渾瑊、韓環遊等人識破，不管叛軍對城南的攻擊如何進行，主力部隊依然集結在奉天城的東北角。見自己的計策沒有成功，朱泚也只好從奉天城的東北角發動強攻了。15日，北風勁吹，朱泚叛軍推出雲梯，開始向奉天城做最後的攻擊。叛軍士兵抱柴背土，在戰車的掩護下迅速向護城的壕溝發起衝擊。由於叛軍的戰車之上有防護措施，所以守軍的弓箭和滾木礌石都無法對叛軍形成有效的殺傷。叛軍靠近護城壕溝後，將所攜帶的土石、木柴填入壕溝。很快，這道寬3丈，深2丈的壕溝被填平了，叛軍的雲梯靠近了奉天城牆。

韓澄立即指揮守城部隊，用早已準備好的火器向雲梯投擲。沒想到的是，雲梯上面包裹着浸溼的氈子，懸掛着水囊，唐軍的火攻戰術根本沒有對雲梯產生絲毫的損壞。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巨大笨重的雲梯居然沒有被事先挖好的地道就在唐軍一籌莫展的時候，雲梯上的叛軍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開始向城內開弓放箭，投擲石塊，唐軍士兵傷亡頗多。叛軍的優勢武器，發揮了作用，很多叛軍順着雲梯開始登上奉天的城頭。奉天城的東北角已經陷落，唐軍士兵與叛軍展開了肉搏戰，但是根本無力阻止蜂擁來的。奉天城的東北角成爲整個城市保衛戰的焦點，一旦此處被叛軍突破並佔領，那麼整個奉天城的陷落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爲了打退敵人的進攻，唐德宗讓渾瑊組織敢死隊。不過，這個窮皇帝實在拿不出任何實質的賞賜，只好開具了一千份自御史大夫、實封食邑五百戶以下的空白委任官職文憑“告身”交給渾瑊。同時還承諾如果身告不足，可以直接寫在立功者的衣背上，唐德宗一旦還朝照樣會兌現。

拿着唐德宗御筆題寫的身告，渾渾瑊來到交戰最激烈的奉天城東北角。在向唐朝將士做出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後，宣讀了唐德宗的聖諭。或許是被渾瑊的大義所激發，或許是因爲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雖然這些在當時情況看只不過是空頭承諾，但是相信君無戲言的唐朝將士迸發出了強大的戰鬥力。唐軍將士虎入羊羣勇不可當，揮舞着兵器一步一步向城頭攻擊，叛軍在這支無所謂生死的生力軍面前死傷慘重。渾瑊更是身先士卒，揮舞佩劍衝在最前面。叛軍立即安排弓箭手釋放冷箭，希望一舉襲殺這位奉天城的“城防司令”。不過身披重甲的渾瑊，雖然身中數箭，但是沒有危機生命，繼續指揮唐軍進行反擊。

就在戰場陷於僵持階段的時候，奇蹟發生了，叛軍雲梯的一個輪子陷入早已挖好的地道當中。早已潛伏在地道中的唐軍，乘機防火焚燒雲梯。叛軍雖然知道雲梯害怕受到火器的攻擊，並進行了很好的防護，但是沒有想到這次大火是從地下冒出，一下子方寸大亂。因爲，雲梯輪子陷入地道，讓叛軍不能前進，也無法後退。就在叛軍進退兩難的時候，風向突然發生改變，渾瑊立即組織唐軍士兵將塗滿松脂和膏油的蘆葦，成捆成捆的人像叛軍的陣地。風借火勢，火借風勢，再加上這麼多助燃之物，叛軍的陣地瞬間被火海覆蓋，雲梯和梯上的人全部化爲灰燼，散發的焦臭之氣。太子李誦爲了鼓舞事情，也來到前線爲唐軍將士包紮傷口，見到叛軍攻城的主力被大火吞噬之後，立即組織唐軍從東、南、北三面出城反擊。被一把大火燒的魂飛膽破的叛軍，面對唐軍的反擊再也不敢抵抗，一路潰敗。唐軍在斬首數千人之後，高唱凱歌歸還奉天城。戰場留下殘垣斷壁，屍山血海，以及被燒焦的遺存。

不甘心失敗的朱泚，認爲唐軍白天大獲全勝，必然會在夜晚因爲慶功而疏於防範，準備夜襲奉天城。可是，已經感覺戰爭已到關鍵節點的唐朝君臣哪敢有絲毫懈怠。不僅將士們枕戈待旦，甚至唐德宗都親上城頭慰問將士。所以，朱泚的叛軍夜襲奉天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只是在攻城時，有三支冷箭落在距離德宗三不遠的地方。這大概是朱泚距離殺死唐朝皇帝最近的一次，不過也說明叛軍的士氣已經衰竭，其力量已成“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果然，到了11月20日，朔方節度使李懷光的大軍已經到達距離奉天不遠的醴泉，而神策軍等各路勤王援軍也從四面八方趕來。朱泚發現，自己已經被忠於唐王朝的軍隊所包圍，只好撤離奉天迴歸長安。

至此，40餘日的奉天保衛戰結束。唐德宗靠自己經營的軍事要塞和渾瑊等將士的舍死忘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皇位，延續了李唐的統治。但是，經此打亂，李唐王朝想要恢復昔日的輝煌已經是再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