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珍珠港還慘痛的海戰——薩沃島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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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能一直都覺得只有珍珠港被偷襲這次,是美軍敗的最慘的一次,其實還真不是。下面我就來和大家說說美國海軍最慘的一次失敗:薩沃島海戰。
1942年8月6日夜,所羅門羣島海域雨霧迷濛。在夜色與霧氣的掩護下,美軍特混艦隊抵達戰位,靜待黎明。
艦隊的目標是所羅門羣島東部的圖拉吉與瓜達爾卡納爾島(簡稱瓜島),對它們的攻取將是一系列戰役的前奏。在7月,美軍制定了代號爲“瞭望臺”的戰役計劃,期望在所羅門羣島發起攻勢,並以其爲跳板進攻新幾內亞,最終撕裂日本的西太平洋防禦圈。而今,奪取瓜島和圖拉吉,將是這一系列反攻的起始點。
奪島艦隊的核心是美軍特納少將指揮的運輸船隊,它負責將1.6萬名士兵與大量物資運送上島。爲其提供護衛的是英軍克拉奇利少將的艦隊,由8艘巡洋艦和15艘驅逐艦組成。美海軍中將弗萊徹則率領3艘航母,爲登陸部隊提供空中支援。
登陸進行得頗爲順利。在8月7至8日間,瓜島和圖拉吉相繼被美軍攻取。期間,除了島上守軍的有限抵抗外,從拉包爾飛抵的日本飛機也曾進攻美軍艦隊,並取得了一些戰果。但總體上看,美軍的戰鬥進展堪稱順風順水。
餘下的事情,就是靜候特納的運輸船卸完物資,以便陸戰隊在島上站穩腳跟了。
但此時,艦隊內部起了分歧。
弗萊徹中將眼見登陸已完成,希望撤走航空母艦。他的擔憂是,在掩護登陸期間,他的航母損失了十多架艦載機,且航母油料也告急。最主要的是,弗萊徹害怕日軍魚雷機的進攻。
他的憂慮並非無來由,因爲在5月的珊瑚海和6月的中途島,他先後見證了麾下兩艘航母的隕滅,這種切膚之痛令他不想再讓手裏的航母蒙受損失。於是,在8日晚間,弗萊徹不顧反對,率領航母編隊駛離瓜島海域。
這一變故讓特納少將大爲光火,因爲失去空中掩護的運輸船對日軍來說無異於活靶子,多年後,特納仍將當時失去空中支援的感覺形容爲“好比被扒光”。面臨窘境的特納緊急通知了克拉奇利、以及島上的陸戰隊指揮範德格里夫特少將到一艘瓜島沿岸的運輸船上開會,商量解決辦法。
在瓜島西北方向,有一個名叫薩沃島的小島,它位於拉包爾至瓜島的必經之路上,並在瓜島和圖拉吉之間分隔出南北兩道海峽。這兩道海峽就是克拉奇利的水面艦隊所防禦的地段。他在兩邊各部署了3艘重巡洋艦和數艘驅逐艦,以防備自西前來偷襲的日本艦隊。
在接到特納的會面通知後,克拉奇利乘坐旗艦“澳大利亞”號重巡洋艦離開南側海峽,留下“芝加哥”號和“堪培拉”號繼續巡視,並將南側指揮權交給“芝加哥”號的艦長鮑德上校。但是,也許是覺得暫時的離崗無傷大局,克拉奇利並未向北側的“阿斯托利亞”號、“文森斯”號和“昆西”號三艘重巡洋艦通報去向,也未部署戰鬥預案。
而此時在“芝加哥”號上,鮑德艦長正準備睡覺。連日的戰備狀態令水兵身心俱疲,由此,他下令全艦降至二級戰備狀態,並出於“避免己方暴露”的考慮而關閉雷達。
鮑德在海軍圈子裏小有名聲,諢名“鮑德王”。他家境優裕,前程遠大,是商業大鱷杜邦家族的姑爺,升任少將僅爲時間問題。雖然他指揮過的戰艦命數不大好,但他自己則往往走運——他的前任是“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當這艘戰艦在珍珠港身中五雷而傾覆、半數艦員殞命時,身爲艦長的鮑德卻恰好在岸上而逃過一劫。如今在“芝加哥”號的艦橋上,入睡前的鮑德心想,今夜八成相安無事。
可他的好運用光了。
日軍沒有預料到美軍要進攻瓜島,因此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天皇大爲震驚,他責成軍方奪回瓜島,海軍大將永野修身對此的回答則是“不值陛下一慮”。
其實,在美軍剛登陸沒多久,位於拉包爾的日軍就得到消息並決定反攻。駐紮在此地的日本第8艦隊迅速集合,它擁有重巡洋艦“鳥海”號、輕巡“夕張”號和“天龍”號,隨後又整合了自新幾內亞緊急馳援而來的四艘重巡“青葉”號、“古鷹”號、“衣笠”號和“加古”號。
海軍中將三川軍一坐鎮旗艦“鳥海”號,於8日午後率領艦隊駛出拉包爾,他計劃從瓜島和薩沃島之間突入美軍腹地,趁夜色突襲其艦隊後從薩沃島另一側脫離。這將是一次風險極大的襲擊,但夜戰是日軍的強項,這爲三川增添了不少勝算。
在三川艦隊前往薩沃島的途中,他們並非沒被美軍發現,但是美軍陰差陽錯地錯過了預知危險的機會。
首先,在8日中午,一架澳大利亞偵察機就已經觀測到了日本艦隊,但飛行員錯辨了艦種,導致這一信息未被重視。其次,在晚些時候,日艦的偵察機也在薩沃島附近被美軍發現,但依舊沒被當回事。再次,特納原本要求飛機於當天下午監視薩沃島西北海槽,但航空兵方面並未執行這一行動,也未告知特納。最後,當三川艦隊於9日凌晨駛近薩沃島時,美軍巡洋艦的雷達已關閉,執行西部水道警戒任務驅逐艦的雷達又較爲落後,受薩沃島地形的干擾而未能發揮作用。
這一系列失誤,導致即使一路疾馳後的三川艦隊近在眼前,美軍竟也絲毫未察覺。凌晨1點,日本艦隊以“鳥海”號爲領頭,排成一列縱隊,趁美軍在薩沃島附近巡邏的兩艘驅逐艦相對駛離的間隙高速穿插而入。1點30分,日艦已經從薩沃島南側海峽進入美軍腹地,三川下令:“全體進攻。”
三位盟軍將領的會議剛不歡而散,克拉奇利和範德格里夫特剛要乘船從瓜島返回。此時在薩沃島上空,日本水上飛機在投下照明彈。
夜色中的日艦揚起炮口,屠殺開始了。
首當其衝的是澳大利亞海軍重巡洋艦“堪培拉”號。還未等艦上水兵反應過來,“堪培拉”號就已被日艦的密集炮火打蒙。倉皇應戰的美艦一片混亂,驅逐艦朝黑暗中胡亂開火,並且很有可能錯擊了“堪培拉”號——因爲其右舷被魚雷擊中,可所有日艦都位於它的左舷。“堪培拉”號在短時間內中炮近30發,艦長陣亡,引擎損毀,癱瘓在水面。而這時距離開戰僅過了不到5分鐘。
當“堪培拉”號遭受凌虐時,在“芝加哥”號上,熟睡的鮑德被炮火吵醒。他焦急地尋找目標,可“芝加哥”號打出的30多發曳光彈只有不到兩成是亮的,而這不足以助他看清日本艦隊的方位。當日艦解決了“堪培拉”號後,火力開始轉移,“芝加哥”號也終於開始還擊。它的一發副炮擊中了“天龍”號,但自己所挨的炮彈要更多,主桅被打斷,還被“加古”號的一顆魚雷命中。
此時,鮑德犯下了他一生中最致命的失誤。他無法確切知道日艦的方位,僅覺得它們大致位於西側。其實,在三川艦隊攻擊兩艘美軍巡洋艦的同時,整個日艦隊列已經極速掠過薩沃島南端,以逆時針方向沿島嶼海岸折向北方。
但迷迷糊糊的鮑德想當然地認爲日艦位於西側,於是他下令“芝加哥”號向西行駛尋求炮戰,結果與戰場漸行漸遠。更要命的是,直到這時,鮑德竟還沒有將交戰狀況通告特納、克拉奇利、亦或是北側艦隊中的哪怕任何一方。
這一錯誤葬送了美軍北側艦隊的最後機會。北側的三艘巡洋艦看到了空中的照明彈,也隱約聽到了炮聲,但都不明情況。日艦此時已經朝北部水道殺將而來,它們打開探照燈,用光柱鎖住了“阿斯托利亞”號、“文森斯”號和“昆西”號。一名美國水兵後來回憶道:“我們在探照燈下好比白板上的蟲子般無所遁形”。此時是1點50分,距離開戰僅20分鐘。
“阿斯托利亞”號經歷過珊瑚海和中途島,這艘被水兵愛稱爲“混蛋阿斯蒂”的老兵戰艦反應不可謂不快:當日艦打開探照燈沒多久,它已轟出一輪齊射。混戰中,它的一枚炮彈擊中“鳥海”號,但也同時遭受五艘日艦的圍攻,航速大減。且致命的是,艦體中段的水上飛機機庫燃起了無法挽救的大火。
“昆西”號的情況同樣糟糕,它遭到“青葉”號、“古鷹”號和“天龍”號的集火攻擊。
“昆西”號的還擊是堅決的,它一炮擊中了“鳥海”號的海圖室,差點打中三川軍一。但隨後它被“青葉”號的魚雷擊中,艦長也在炮戰中陣亡。而且與“阿斯托利亞”號類似,它的機庫大火毀了它。
對於重巡洋艦來說,水上飛機機庫是致命弱點。機庫不僅裝甲薄弱,且儲存着水上飛機的機翼、浮艙、油料、塗料等易燃物,“阿斯托利亞”號和“昆西”號都因此起火。“昆西”號尤爲嚴重,因爲在當晚,艦上共有五架水上飛機,它們成爲一點即燃的火種。更糟的是,就在前一天,“昆西”號恰好撤掉了機庫的防火門。大火吞噬了這艘重巡洋艦,它於2點半沉沒。
雜誌插畫,沉沒的“昆西”號
“文森斯”號與另兩艘重巡洋艦幾乎同時遭受攻擊。最先向它開火的是“加古”號,“文森斯”號艦長裏弗科爾上校下令加速,期望衝出日艦火力網,但“鳥海”號的兩顆魚雷又將它打瘸。在10分鐘內中彈70多發的“文森斯”號沒有堅持多久,至2點一刻,裏弗科爾下令棄艦。“文森斯”號很快也步了“昆西”號後塵。
整個登陸場的美軍都陷入恐慌,特別是那些淺灘上運輸船裏的人們。他們呆視着遠方海面的火焰,驚恐的目光隨着飛行的炮彈軌跡而左右移動,“好比在看一場地獄裏的網球賽”。很多人心想,這下在劫難逃了。
此時,運輸船隊已是砧板上的肉,靜候日艦宰割。但三川陷入了兩難之中。
他無法下決心攻擊美軍船隊。因爲此時已經接近凌晨3點,他需要重整隊列,戰艦魚雷管需要重新裝填,這些都需要時間。而且,三川對圖拉吉和瓜島近海的礁石分佈不熟悉,而“昆西”號那發差點擊中自己的炮彈恰好打壞了海圖室,這將令航行變得困難。
最重要的是,即使在整隊後用最快的速度攻擊美軍運輸船,那麼在返航時肯定已經天亮,這意味着自己將受到美軍艦載機毫無阻礙的進攻——他不知道弗萊徹的航母已經撤走了。
基於這些考量,三川最終決定放棄攻擊美軍運輸船,並取道薩沃島北側海峽脫離戰場。這令他在日後飽受指摘,很多日本軍方人士認爲,即使付出全軍覆沒的代價,也應該擊沉美軍運輸船隊,瓜島上的美軍將很快彈盡糧絕,太平洋戰爭的進程很有可能是另一走向。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三川也絕非謹小慎微之輩——他在偷襲珍珠港時擔任戰列艦分隊指揮,曾力主南雲中將對珍珠港油庫發動第二波攻擊,可謹慎的南雲拒絕了。對於在薩沃島的決策,三川闡述的理由是:“如果我們在天亮時仍沒離開,那麼將重蹈中途島覆轍。”
天亮後,海上的慘狀令美國人觸目驚心。美軍驅逐艦於早上用魚雷擊沉了苟延殘喘的“堪培拉”號,火勢無法控制的“阿斯托利亞”號則於午時沉沒。在天亮前,驅逐艦“帕特森”號還在轉移“堪培拉”號的傷員,突然它發現遠方出現不明艦影。沒等“帕特森”號反應過來,那艘戰艦就朝它開了火。
幸運的是,炮彈沒打中。不幸的是,那根本不是敵艦,而是早先如無頭蒼蠅般駛出戰場的“芝加哥”號。鮑德上校此時已快精神崩潰。
在薩沃島海戰中,盟軍損失了4艘重巡洋艦,日軍傷亡不過200人。美國海軍上將歐內斯特金感嘆道:“這真是開戰以來最黑暗的一天。”
在評論家眼裏,薩沃島海戰被視爲美國海軍歷史上最爲慘痛的失利,有的人甚至說,它“比珍珠港還慘”。因爲,珍珠港事件更多地被視爲一次不宣而戰的卑劣偷襲。可薩沃島海戰不是,這是雙方艦隊的正面對決,所以美軍的一敗塗地更令人沮喪。
在美國士兵口中,如此評價甚至還高看了這場慘敗。他們認爲,這場對抗的時間太短,局勢太一邊倒,根本沒資格被算作一場“戰鬥”。陸戰隊士兵私下將這次海戰斥爲“四隻待宰肉雞之戰”(Battle of Four Sitting Ducks)。
對於慘敗,美軍能找出很多借口。有人說,克拉奇利乘坐“澳大利亞”號重巡前去開會削弱了南側防區的力量。也有人說,美軍南側戰艦的雷達較落後,如果擁有新型雷達的防空巡洋艦“聖胡安”號當時在場(當晚被部署在圖拉吉海岸),就能提前偵測到日艦。很明顯這些都是開脫之辭。
特納少將的觀點更能解釋這場慘敗,他說美軍敗於心理上的懈怠與盲目自信,“我們的軍官與士兵都鄙視敵人,覺得自己在任何境況下都是勝者”,其所言不虛。一個佐證是,當日艦來襲時,5艘美軍巡洋艦裏有4艘的艦長在睡覺。
這場海戰是整個瓜島戰役中數場空前慘烈的海上對決的第一章。在接下來數月,美日雙方還將在這裏爆發數次毀天滅地的海空碰撞,海牀上也將灑下數不清的戰艦與飛機殘骸。如今,對於這片海域,已沒多少人知道其原名“海雀峽”,遍佈海底的殘骸則賦予了它一個悚然的名稱:鐵底灣。
從戰略層面上看,薩沃島慘敗並未影響全局,因爲美軍最終贏得了瓜島戰役。對於其中一些當事人,它也沒多大影響:無論是拒絕提供補給的特納,亦或是指揮權交接不善的克拉奇利,事後都照常平步青雲,未受太多責難。
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這場慘敗則足夠影響命運。“文森斯”號的艦長裏弗科爾從此再未指揮戰艦。他被調回國內擔任文職閒差,終其餘生都因這場噩夢而飽受精神折磨。
人生贏家鮑德沒有升少將,也沒有繼承產業。他成爲事後軍方調查所認定的唯一責任者,於1943年自殺。
這就是後來大家說的比珍珠港還慘的薩沃島海戰,可以說是美國海軍有史以來最慘的一次,不過後來搬回了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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