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下筆從容不迫,不求工而自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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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是北宋中期文壇領袖,在詩、詞、散文、書、畫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文縱橫恣肆;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並稱“蘇辛” ;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爲“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善書,“宋四家”之一;擅長文人畫,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那麼下面小編就爲大家帶來蘇軾的《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一起來看看吧!

蘇軾《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下筆從容不迫,不求工而自工

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

蘇軾 〔宋代〕

陶淵明以正月五日遊斜川,臨流班坐,顧瞻南阜,愛曾城之獨秀,乃作斜川詩,至今使人想見其處。元豐壬戌之春,餘躬耕於東坡,築雪堂居之,南挹四望亭之後丘,西控北山之微泉,慨然而嘆,此亦斜川之遊也。乃作長短句,以《江城子》歌之。

夢中了了醉中醒。只淵明,是前生。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昨夜東坡春雨足,烏鵲喜,報新晴。

雪堂西畔暗泉鳴。北山傾,小溪橫。南望亭丘,孤秀聳曾城。都是斜川當日景,吾老矣,寄餘齡。

這首詞充滿了強烈的主觀情緒,起筆甚爲突兀,直以淵明就是自己的前生。他後來作的《和陶飲酒二十首》序雲:“吾飲酒至少,常以把盞爲樂,往往頹然坐睡。人見其醉,而吾中瞭然,蓋莫能名其爲醉爲醒也。”陶淵明好飲酒,自言:“餘閒居寡歡,兼比夜已長,偶有名酒,無夕不飲,顧影獨盡,忽焉復醉。”(《飲酒二十首》序)蘇軾能理解淵明飲酒的心情,深知他在夢中或醉中實際上都是清醒的,這是他們的共同之處。“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充滿了辛酸的情感,這種情況又與淵明偶合,兩人的命運何其相似。淵明因不滿現實政治而歸田,蘇軾卻是以罪人的身份在貶所躬耕,這又是兩人的不同之處。但他以曠達的態度對待人生的逆境,以逆爲順,因而“春雨足,烏鵲喜,報新晴”這些春天富於生氣的景物使他歡欣,感到適意。

蘇軾《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下筆從容不迫,不求工而自工 第2張

詞的下片略敘東坡雪堂周圍的景觀。鳴泉、小溪、山亭、遠峯,日與耳目相接,正如其《雪堂問潘邠老》所說:“餘之此堂,追其遠者近之,收其近者內之,求之眉睫之間,是有八荒之趣。”僅以粗略的幾筆勾畫,表現出田園生活恬靜清幽的境界,“意適於遊,情寓於望”,超世遺物。作者接着以“都是斜川當日景”作一小結,是因心慕淵明,嚮往其斜川當日之遊,遂覺所見亦斜川當日之景,同時又引申出更深沉的感慨。陶淵明四十一歲棄官歸田,後來未再出仕,五十歲時作斜川之遊。蘇軾這時已經四十七歲,躬耕東坡,一切都好像淵明當日的境況,而不知是否也會像淵明一樣就此以了餘生。那時王安石已罷政數年,章惇、蔡確等後期變法派執政,政治生活黑暗,蘇軾東山再起的希望很小,因而產生遲暮之感,有於此終焉之意。結句“吾老矣,寄餘齡”的沉重悲嘆,說明蘇軾不是自我麻木,盲目樂觀,而是對政局存在深深的憂慮,是“夢中了了”者。

這首詞似隨手寫出,未曾着意經營,而詞人胸中自有成熟的構想,故下筆從容不迫,不求工而自工。從縱的方面看:醉醒連淵明,淵明連躬耕,躬耕連東坡,東坡連及雪堂與周圍景物,景物連斜川,最後迴應到陶淵明《遊斜川》詩之“開歲倏五十,吾生行歸休”,迤邐寫來,環環相扣,總不離於本題。從橫的方面看:寫周圍景物,於所居之東坡則加細,說及一夜至曉的春雨、新晴;對西南諸景則只大略點出泉、溪、亭、丘,似零珠之散,合之則儼然是一幅東坡坐眺圖,總歸到“都是斜川當日景”之內,誠亦“至今使人想見其處”。以似斜川當日之景,引出對斜川當日之遊的嚮往,對陶《遊斜川》詩結尾所云“中觴縱遙懷,忘彼千載憂;且極今朝樂,明日非所求”,當亦冥契於心。蘇軾對付逆境有自己的特殊態度。他對生活有信心,善於從個人痛苦情緒中解脫出來,很快適應環境,將生活安排得很好,隨遇而安。從這首詞裏也側面反映了他與險惡環境作鬥爭的方式:躬耕東坡,自食其力,竊比淵明澹焉忘憂的風節,而且對謫居生活感到適意,怡然自樂,令政敵們對他無可奈何。蘇軾有時難免有一點衰遲之感,卻也留心着局勢的變化,注意保存自己,不久神宗皇帝死後,哲宗即位,他又起復,積極從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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