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榮國府中秋宴上,賈政做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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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一部世情小說,《紅樓夢》寫日常生活最是生動傳神。下面本站小編爲大家詳細介紹一下相關內容。
紅樓第七十五回,正值中秋節,榮國府舉辦家宴,衆人齊聚一堂,行酒令耍遊戲,玩得不亦樂乎,這也是《紅樓夢》前八十回最後一次熱鬧場面,而在這期間,賈政因一個笑話,受到不少論者的質疑,原文記:
賈政因笑道:“一家子一個男人最怕老婆的......從不敢混走一步。偏是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買東西,便遇見了幾個朋友,死活拉到家裏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日才醒。後悔不及,只得來家陪罪。他老婆正洗腳,說‘既是這樣,你替我舚舚,我就饒了你。’這男人只得給她舚。未免噁心要吐,他老婆便惱了,要打,說:‘你這樣輕狂!’唬得她男人忙跪下,求說:‘並不是奶奶的腳髒,只因昨晚吃多了黃酒,又吃了幾塊月餅餡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說的賈母和衆人都笑了。【這方是賈政之謔,亦善謔矣。】——第75回
這個笑話如果是賈赦講的,恐怕沒人會覺得有問題,但出自賈政之口,就不得不引起讀者的重視了。
因爲按照《紅樓夢》中的人設,賈政爲人端方、正經,是整個榮國府唯一還算靠譜的男性,可他卻在中秋夜宴上講了這麼一個“舔腳”的庸俗笑話,這實在讓人懷疑賈政的人品心術。
另外,對於賈政其人,解讀界素有諧音“假正經”之意,恐怕亦有論者將二者聯繫起來,認爲賈政外表正經,內裏齷齪,“舔腳”的笑話恰恰暴露了真實的賈政。
我個人以爲,目前紅學解讀過程中,對賈政這個人物的解讀很容易出現跑偏,因爲大家太容易受到諧音“假正經”的影響,從而先入爲主,強行要將賈政“虛僞化”,令他符合“假正經”的特點,卻忽視了踏踏實實的治學態度。
立足《紅樓夢》文本而言,賈政爲人雖然有瑕疵,但絕不是“假正經”。甚至細細論來,所謂“賈政者,假正經也”的說法,乃是後人強行加上去的,目的也很簡單,通過打壓封建文學人物,彰顯思想解放,突出時代精神,這種“一刀切”的解讀方式,本就背離了紅樓本身,更多是將《紅樓夢》當成思想文化的宣傳工具。
有了這層認識,我們再來看賈政的這個笑話,就能有一個相對客觀的解讀態度。
首先,賈政的笑話確實有些庸俗,似乎不符合他士大夫的身份背景,但如果立足具體情境,就會發現賈政的這個玩笑,開得非常成功。
當時的情境是榮國府中秋夜宴,闔家聚集,因爲一個擊鼓傳花的遊戲,讓賈政得以成爲衆人的焦點。對於賈政而言,他的這個笑話雖是講給衆人聽的,但核心關注點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賈母。
單就這一點而言,賈政笑話的內容一定是針對賈母的喜好而設計的,而事實上,賈政的目的也完全達到了,因爲賈政一張口,賈母就認同了他笑話的含金量,原著記:
賈政見賈母喜悅,只得承歡。方欲說時,賈母又笑道:“若說的不笑了,還要罰。”賈政笑道:“只得一個,說來不笑,也只好受罰了。”因笑道:“一家子一個男人最怕老婆的。”才說了一句,大家都笑了。賈母道:“這必是個好的。”——第75回
因此,賈政的這個笑話,完全是爲了附和賈母的喜好,並不能當做分析賈政內心乾淨與否的直接材料。
真正能表現賈政內心的遊戲是第22回的“猜燈謎”,賈政出的燈謎是:身自端方,體自堅硬。雖不能言,有言必應。謎底乃是硯臺,而這纔是真正的賈政。
另外,賈政在中秋夜宴上講的笑話,其實稱得上經典二字,就連脂硯齋都嘖嘖稱奇道:這方是賈政之謔,亦善謔矣。
試想賈政爲官多年,雖是儒人,但到底浸潤朝局多年,如果沒有點應酬交際的本事,在官場圈根本混不下去。因此,中秋夜宴之笑話,乃是賈政性格側面的另一個展示,曹雪芹意在告知讀者:賈政並非一個臉譜化的腐儒形象,他亦是活生生的紅樓中人。
賈政無論是在官場上,還是在家裏,往往一直端着,因爲他是榮國府二房的男主人,必須有自己的威嚴,並不代表賈政不通人情世故。
在闔家皆在的現場,賈政打破以往大家對他的呆板印象,講“丈夫舔腳”的笑話,這本身就是一種突破,而這種突破又是賈政有意爲之,他恐怕自己也知道別人認爲他不苟言笑,所以講世俗化的笑話,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事實上,這個笑話也確實達到了賈政想要的效果,這跟賈政的身份定位有直接關係,可以試想,如果這個笑話從王熙鳳口中說出,斷然沒有這麼好的現場反應,因爲大家對鳳姐的笑話要求會更高。
同時,賈政的笑話更是一語雙關,在他的笑話中,丈夫噁心嘔吐編造的藉口是:昨晚上吃月餅,又喝了幾碗黃酒,故而胃裏反酸。這既是賈政笑話的內容成分,也是對賈母的一種養生提醒,故而賈母聽完後,立刻笑着配合稱“既這樣,快叫人取燒酒來”,完成了和賈政之間的互動。
縱觀這整個過程,我們只能看到賈政的機變、幽默、通達,將賈母哄得高興,在場衆人也捧腹不止,現場氣氛無比高漲,現場何曾有人覺得這個笑話太俗?論到底,這只不過是後世解讀者的自我臆想,總想挖掘點新奇文字,意圖吸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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