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部《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原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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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家凡十侯,五大司馬,外戚莫盛焉。自有傳。

孝成許皇后,大司馬車騎將軍平恩侯嘉女也。元帝悼傷母恭哀後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皇太子。初入太了家,上令中常侍黃門親近者侍送,還白太子歡說狀,元帝喜謂左右:“酌酒賀我!”左右皆稱萬歲。久之,有一男,失之。乃成帝即位,立許妃爲皇后,復生一女,失之。

初,後父嘉自元帝時爲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已八九年矣。及成帝立,復以元舅陽平侯王鳳爲大司馬、大將軍,與嘉並。杜欽以爲故事後父重於帝舅,乃說鳳曰:“車騎將軍至貴,將軍宜尊之敬之,無失其意。蓋輕細微眇之漸,必生乖忤之患,不可不慎。衛將軍之日盛於蓋侯,近世之事,語尚在於長老之耳,唯將軍察焉。”久之,上欲專委任鳳,乃策嘉曰:“將軍家重身尊,不宜以吏職自累。賜黃金二百斤,以特進侯就朝位。”後歲餘薨,諡曰恭侯。

後聰慧,善史書,自爲妃至即位,常寵於上,後宮希得進見。皇太后及帝諸舅憂上無繼嗣,時又數有災異,劉向、谷永等皆陳其咎在於後宮。上然其言,於是省減椒房掖廷用度。皇后及上疏曰:

妾誇布服糲糧,加以幼稚愚惑,不明義理,幸得免離茅屋之下,備後宮掃除。蒙過誤之寵,居非命所當託,污穢不修,曠職屍官,數逆至法,逾越制度,當伏放流之誅,不足以塞責。乃壬寅日大長秋受詔:“椒房儀法,御服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妾伏自念,入椒房以來,遺賜外家未嘗逾故事,每輒決上,可復問也。今誠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纖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一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今言無得發取諸官,殆謂未央官不屬妾,不宜獨取也。言妾家府亦不當得,妾竊惑焉。幸得賜湯沐邑以自奉養,亦小發取其中,何害於誼而不可哉?又詔書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寧前,吏誠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爲不得不如前。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此二事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

宦吏忮佷,必欲自勝。幸妾尚貴時,猶以不急事操人,況今日日益侵,又獲此詔,其操約人,豈有所訴?陛下見妾在椒房,終不肯給妾纖微內邪?若不私府小取,將安所仰乎?舊故,中官乃私奪左右之賤繒,乃發乘輿服繒,言爲待詔補,已而貿易其中。左右多竊怨者,甚恥爲之。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

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後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今但損車駕,及毋若未央官有所發,遺賜衣服如故事,則可矣。其餘誠太迫急,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寧前,竟寧前於今世而比之,豈可邪?故時酒肉有所賜外家,輒上表乃決。又故杜陵樑美人歲時遺酒一石,肉百斤耳。妾甚少之,遺田八子誠不可若是。事率衆多,不可勝以文陳。俟自見,索言之,唯陛下深察焉!

上於是採劉向、谷永之言以報曰:

皇帝向皇后,所言事聞之。夫日者衆陽之宗,天光之貴,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夫以陰而侵陽,虧其正體,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賤逾貴之變與?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變異爲衆,莫若日蝕大。自漢興,日蝕亦爲呂、霍之屬見。以今揆之,豈有此等之效與?諸侯拘迫漢制,牧相執持之也,又安獲齊、趙七國之難?將相大臣懷誠秉忠,唯義是從,又惡有上官、博陸、宣成之謀?若乃徒步豪桀,非有陳勝、項梁之羣也;匈奴、夷狄,非有冒頓、郅支之倫也。方外內鄉,百蠻賓服,殊俗慕義,八州懷德,雖使其懷挾邪意,狄不足憂,又況其無乎?求於夷狄無有,求於臣下無有,微後官也當,何以塞之?

日者,建始元年正月,白氣出於營室。營室者,天子之後官也。正月於《尚書》爲皇極。皇極者,王氣之極也。白者西方之氣,其於春當廢。今正於皇極之月,興廢氣於後宮,視後妾無能懷任保全者,以著繼嗣之微,賤人將起也。至其九月,流星如瓜,出於文昌,貫紫宮,尾委曲如龍,臨於鉤陳,此又章顯前尤,著在內也。其後則有北宮井溢,南流逆理,數郡水出,流殺人民。後則訛言傳相驚震,女童入殿,鹹莫覺知。夫河者水陰,四瀆之長,今乃大決,沒漂陵邑,斯昭陰盛盈溢,違經絕紀之應也。乃昔之月,鼠巢於樹,野鵲變色。五月庚子,鳥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啕。喪牛於易,兇。”言王者處民上,如鳥之處巢也,不顧恤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焚也,雖先快意說笑,其後必號而無及也。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稱兇。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正於岱宗之山,甚可懼也。三月癸未,大風自西搖祖宗寢廟,揚裂帷席,折拔樹木,頓僵車輦,毀壞檻屋,災及宗廟,足爲寒心!四月己亥,日蝕東井,轉旅且索,與既無異。己猶戊也,亥覆水也,明陰盛,咎在內。於戊己,虧君體,著絕世於皇極,顯禍敗及京都。於東井,變怪衆備,末重益大,來數益甚。成形之禍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寢屢深,咎敗灼灼若此,豈可以忽哉!

《書》雲:“高宗肜日,粵有雊雉。祖己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又曰:“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即飭椒房及掖庭耳。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條刺,使大長秋來白之。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爲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云乎!“以納失之者鮮。”審皇后欲從其奢與?朕亦當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世俗歲殊,時變日化,遭事制宜,因時而移,舊之非者,何可放焉!郡子之道,樂因循而重改作。昔魯人爲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蓋惡之也。《詩》雲:“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逾乎!皇后其刻心秉德,毋違先後之制度,力誼勉行,稱順婦道,減省羣事,謙約爲右,其孝東宮,毋厥朔望,推誠永究,爰何不臧!養名顯行,以息衆讙,垂則列妾,使有法焉。皇后深惟毋忽!

是時,大將軍鳳用事,威權尤盛。其後,比三年日蝕,言事者頗歸咎於鳳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許氏,許氏自知爲鳳所不佑。久之,皇后寵亦益衰,而後宮多新愛。後姊平安剛侯夫人謁等爲媚道祝詛後宮有身者王美人及鳳等,事發覺,太后大怒,下吏考問,謁等誅死,許後坐廢處昭臺宮,親屬皆歸故郡山陽,後弟子平恩侯旦就國。凡立十四年而廢,在昭臺歲餘,還徙長定宮。

後九年,上憐許氏,下詔曰:“蓋聞仁不遺遠,誼不忘親。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罪,家屬幸蒙赦令,歸故郡。朕惟平恩戴侯,先帝外祖,魂神廢棄,莫奉祭祀,念之未嘗忘於心。其還平恩侯旦及親屬在山陽郡者。”是歲,廢后敗。先是,廢后姊孊寡居,與定陵侯淳于長私通,因爲之小妻。長紿之曰:“我能白東宮,復立許後爲左皇后。”廢后因孊私賂遺長,數通書記相報謝。長書有悖謾,發覺,天子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后藥,自殺,葬延陵交道廄西。

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選入後宮。始爲少使,蛾而大幸,爲婕妤,居增成舍,再就館,有男,數月失之。成帝遊於後庭,嘗欲與婕妤同輦載,婕妤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婕妤誦《詩》及《竊窕》、《德象》、《女師》之篇。每進見上疏,依則古禮。

自鴻嘉後,上稍隆於內寵。婕妤進侍者李平,平得幸,立爲婕妤。上曰:“始衛皇后亦從微起。”乃賜平姓曰衛,所謂衛婕妤也。其後,趙飛燕姊弟亦從自微賤興,逾越禮制,浸盛於前。班婕妤及許皇后皆失寵,稀復進見。鴻嘉三年,趙飛燕譖告許皇后、班婕妤挾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許皇后坐廢。孝問班婕妤,婕妤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蒙福,爲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訴;如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爲也。”上善其對,憐憫之,賜黃金百斤。

趙氏姊弟驕妒,婕妤恐久見危,求共養太后長信宮,上許焉。婕妤退處東宮,作賦自傷悼,其辭曰:

承祖考之遺德兮,何性命之淑靈,登薄軀於宮闕兮,充下陳於後庭。蒙聖皇之渥惠兮,當日月之盛明,揚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寵於增成。既過幸於非位兮,竊庶幾乎嘉時,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離以自思,陳女圖以鏡監兮,顧女史而問詩。悲晨婦之作戒兮,哀褒、閻之爲郵;美皇、英之女虞兮,榮任、姒之母周。雖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茲?歷年歲而悼懼兮,閔蕃華之不滋。痛陽祿與柘館兮,仍襁褓而離災,豈妾人之殃咎兮?將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闇莫而昧幽,猶被覆載之厚德兮,不廢捐於罪郵。奉共養於東宮兮,託長信之末流,共灑掃於帷幄兮,永終死以爲期。願歸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餘休。

重曰:“潛玄官兮幽以清,應門閉兮禁闥扃。華殿塵兮玉階菭,中庭萋兮綠草生。廣室陰兮帷幄暗,房櫳虛兮風泠泠。感帷裳兮發紅羅,紛綷縩兮紈素聲。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爲榮?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仰視兮雲屋,雙涕兮橫流。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勉虞精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綠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

至成帝崩,婕妤充奉園陵,薨,因葬園中。

孝成趙皇后,本長安宮人。初生時,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養之。及壯,屬陽阿主家,學歌舞,號曰飛燕。成帝嘗微行出。過陽阿主,作樂,上見飛燕而說之,召入宮,大幸。有女弟復召入,俱爲婕妤,貴傾後宮。

許後之廢也,上欲立趙婕妤。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后姊子淳于長爲侍中,數往來傳語,得太后指,上立封趙婕妤父臨爲成陽侯。後月餘,乃立婕妤爲皇后。追以長前白罷昌陵功,封爲定陵侯。

皇后既立,後寬少衰,而弟絕幸,爲昭儀。居昭陽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髤漆,切皆銅沓黃金塗,白玉階,壁帶往往爲黃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飾之,自後宮未嘗有焉。姊弟顓寵十餘年,卒皆無子。

末年,定陶王來朝,王祖母傅太后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定陶王竟爲太子。

明年春,成帝崩。帝素強,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樑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爲丞相,已刻侯印書贊。昏夜平善,鄉晨,傅褲襪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大司馬莽、丞相大司空曰:“皇帝暴崩,羣衆讙譁怪之。掖庭令輔等在後庭左右,侍燕迫近,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狀。”趙昭儀自殺。

哀帝既立,尊趙皇后爲皇太后,封太后弟侍中駙馬都尉欽爲新成侯。趙氏侯者凡二人。後數月,司隸解光奏言:

臣聞許美人及故中宮史曹宮皆御幸孝成皇帝,產子,子隱不見。

臣遣從事掾業、史望驗問知狀者掖庭獄丞籍武,故中黃門王舜、吳恭、靳嚴,官婢曹曉、道房、張棄,故趙昭儀御者於客子、王偏、臧兼等,皆曰宮即曉子女,前屬中宮,爲學事史,通《詩》,授皇后。房與宮對食,元延元年中宮語房曰:“陛下幸宮。”後數月,曉入殿中,見宮腹大,問宮。宮曰:“御幸有身。”其十月中,宮乳掖庭牛官令舍,有婢六人,中黃門田客持詔記,盛綠綈方底,封御史中丞印,予武曰:“取牛官令舍婦人新產兒,婢六人,盡置暴室獄,毋問兒男女,誰兒也!”武迎置獄,宮曰:“善臧我兒胞,丞知是何等兒也!”後三日,客持詔記與武,問:“兒死未?手書對牘背。”武即書對:“兒見在,未死。”有頃,客出曰:“上與昭儀大怒,奈何不殺?”武叩頭啼曰:“不殺兒,自知當死;殺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繼嗣,子無貴賤,唯留意!”奏入,客復持詔記予武曰:“今夜漏上五刻,持兒與舜,會東交掖門。”武因問客:“陛下得武書,意何如?”曰:“瞠也。”武以兒付舜。舜受詔,內兒殿中,爲擇乳母,告“善養兒,且有賞。毋令漏泄!”舜擇棄爲乳母,時兒生八九日。後三日,客復持詔記,封如前予武,中有封小綠篋,記曰:“告武以篋中物書予獄中婦人,武自臨飲之。”武發篋中有裹藥二枚,赫蹄書,曰:“告偉能:努力飲此藥,不可復入。女自知之!”偉能即宮。宮讀書已,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兒男也,額上有壯發,類孝元皇帝。今兒安在?危殺之矣!奈何令長信得聞之?宮飲藥死。後宮婢六人召入,出語武曰:“昭儀言‘女無過。寧自殺邪,若外家也?’我曹言願自殺。”即自繆死。武皆表奏狀。棄所養兒十一日,宮長李南以詔書取兒去,不知所置。

許美人前在上林涿沐館,數召入飾室中若舍,一歲再三召,留數月或半歲御幸。元延二年懷子,其十一月乳。詔使嚴持乳醫及五種和藥丸三,送美人所。後客子、偏、兼聞昭儀謂成帝曰:“常給我言從中宮來,即從中宮來,許美人兒何從生中?許氏竟當復立邪!”懟,以手自搗,以頭擊壁戶柱,從牀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當安置我,欲歸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爲!殊不可曉也。”帝亦不食。昭儀曰:“陛下自知是,不食爲何?陛下常自言‘約不負女’,今美人有子,竟負約,謂何?”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也!”後詔使嚴持綠囊書予許美人,告嚴曰:“美人當有以予女,受來,置飾室中簾南。”美人以葦篋一合盛所生兒,緘封,及綠囊報書予嚴。嚴持篋書,置飾室簾南去。帝與昭儀坐,使客子解篋緘。未已,帝使客子、偏、兼皆出,自閉戶,獨與昭儀在。須臾開戶,呼客子、偏、兼,使緘封篋及綠綈方底,推置屏風東。恭受詔,持篋方底予武,皆封以御史中丞印,曰:“告武:篋中有死兒,埋屏處,勿令人知。”武穿獄樓垣下爲坎,埋其中。

故長定許貴人及故成都、平阿侯家婢王業、任孋、公孫習前免爲庶人,詔召入,屬昭儀爲私婢。成帝崩,未幸梓宮,倉卒悲哀之時,昭儀自知罪惡大,知業等故許氏、王氏婢,恐事泄,而以大婢羊子等賜予業等各且十人,以尉其意,屬“無道我家過失。”

元延二年五月,故掖庭令吾丘遵謂武曰:“掖庭丞吏以下皆與昭儀合通,無可與語者,獨欲與武有所言。我無子,武有子,是家輕族人,得無不敢乎?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輒死,又飲藥傷墮者無數,欲與武共言之大臣,票騎將軍貪耆錢,不足計事,奈何令長信得聞之?”遵後病困,謂武:“今我已死,前所語事,武不能獨爲也,慎語!”

皆在今年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謹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髮長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詔曰:“此朕不當所得赦也。”窮治,盡伏辜,天下以爲當。魯嚴公夫人殺世子,齊桓召而誅焉,《春秋》予之。趙昭儀傾亂聖朝,親滅繼嗣,家屬當伏天誅。前平安剛侯夫人謁坐大逆,同產當坐,以蒙赦令,歸故郡。今昭儀所犯尤悖逆,罪重於謁,而同產親屬皆在尊貴之位,迫近幃幄,羣下寒心,非所以懲惡崇誼示四方也。請事窮竟,丞相以下議正法。

哀帝於是免新成侯趙欽、欽兄子成陽侯,皆爲庶人,將家屬徙遼西郡。時議郎耿育上疏言:

臣聞繼嗣失統,廢適立庶,聖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大怕見歷知適,逡循固讓,委身吳粵,權變所設,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卒有天下,子孫承業,七八百載,功冠三王,道德最備,是以尊號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乃有非常之謀。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末有皇子,萬歲之後未能持國,權柄之重,制於女主,女主驕盛則耆欲無極,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世無周公抱負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德,仁孝子愛之恩,懷獨見之明,內斷於身,故廢后宮就館之漸,絕微嗣禍亂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又不知推演聖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內,暴露私燕,誣污先帝傾惑之過,成結寵妾妒媚之誅,甚失賢聖遠見之明,逆負先帝憂國之意。

夫論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衆,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衆臣,陛下聖德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也,豈當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救銷滅既往之過,古今通義也。事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探追不及之事,訐揚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

願下有司議,即如臣言,宜宣佈天下,使鹹嘵知先帝聖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遠聞百蠻,近布海內,甚非先帝託後之意也。蓋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哀帝爲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趙太后,趙太后亦歸心,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哀帝崩,王莽白太后詔有司曰:“前皇太后與昭儀俱侍帷幄,姊弟專寵錮寢,執賊亂之謀,殘滅繼嗣以危宗廟,悖天犯祖,無爲天下母之義。貶皇太后爲孝成皇后,徙居北宮。”後月餘,復下詔曰:“皇后自知罪惡深大,朝請希闊,失婦道,無共養之禮,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內之仇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誠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亂大謀,恩之所不能已者義之所割也。今廢皇后爲庶人,就其園。”是日自殺。立十六年而誅。先是,有童謠曰:“燕燕,尾涏々,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成帝每微行出,常與張放俱,而稱富平侯家,故曰張公子。倉琅根,宮門銅鍰也。

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也。父河內溫人,蚤卒,母更嫁爲魏郡鄭翁妻,生男惲。昭儀少爲上官太后才人,自元帝爲太子,得進幸。元帝即位,立爲婕妤,甚有寵。爲人有材略,善事人,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酹地,皆祝延之。產一男一女,女爲平都公主,男爲定陶恭王。恭王有材藝,尤愛於上。元帝既重傅婕妤,及馮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於後宮,以二人皆有子爲王,上尚在,未得稱太后,乃更號曰昭儀,賜以印綬,在婕妤上。昭其儀,尊之也。至成、哀時,趙昭儀、董昭儀皆無子,猶稱焉。

史部《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原文欣賞

元帝崩,傅昭儀隨王歸國,稱定陶太后。後十年,恭王薨,子代爲王。王母曰丁姬。傅太后躬自養視,既壯大,成帝無繼嗣。時中山孝王在。元延四年,孝王及定陶王皆入朝。傅太后多以珍寶賂遺趙昭儀及帝舅票騎將軍王根,陰爲王求漢嗣。昭儀及根皆見上無子,欲豫自結爲久長計,更稱譽定陶王。上亦自器之,明年,遂徵定陶王立爲太子,語在《哀紀》。月餘,天子立楚孝王孫景爲定陶王,奉恭王后。太子議欲謝,少傅閻崇以爲:“《春秋》不以父命廢王父命,爲人後之禮不得顧私親,不當謝。”太傅趙玄以爲當謝,太子從之。詔問所以謝狀,尚書劾奏玄,左遷少府,以光祿勳師丹爲太傅。詔傅太后與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下有司議皇太子得與傅太后、丁姬相見不,有司秦議不得相見。頃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安養太子,獨不得。

成帝崩,哀帝即位。王太后詔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高昌侯董宏希指,上書言宜立丁姬爲帝太后。師丹劾奏:“宏懷邪誤朝,不道。”上初即位,謙讓,從師丹言止。後乃白令王太后下詔,尊定陶恭王爲恭皇。哀帝因是曰:“《春秋》‘母以子貴’,尊傅太后爲恭皇太后,丁姬爲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宮、中宮。追尊恭皇太后父爲崇祖侯,恭皇后父爲褒德侯。”後歲餘,遂下詔曰:“漢家之制,推親親以顯尊尊,定陶恭皇之號不宜複稱定陶。其尊恭皇太后爲帝太太后,丁後爲帝太后。”後又更號帝太太后爲皇太太后,稱永信宮,帝太后稱中安宮,而成帝母太皇太后本稱長信宮,成帝趙後爲皇太后,並四太后,各置少府、太僕,秩皆中二千石。爲恭皇立寢廟於京師,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序昭穆於前殿。

傅太后父同產弟四人,曰子孟、中叔、子元、幼君。子孟子喜至大司馬,封高武侯。中叔子晏亦大司馬,封孔鄉侯。幼君子商封汝昌侯,爲太后父崇祖侯後,更號崇祖曰汝昌哀侯。太后同母弟鄭惲前死,以惲子業爲陽信侯,追尊惲爲陽信節侯。鄭氏、傅氏侯者凡六人,大司馬二人,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十餘人。

傅太后既尊,後尤驕,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並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詛罪,令自殺。元壽元年崩,合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雲。

定陶丁姬,哀帝母也,《易》祖師丁將軍之玄孫。家在山陽瑕丘,父至廬江太守。始,定陶恭王先爲山陽王,而丁氏內其女爲姬。王后姓張氏,其母鄭禮,即傅太后同母弟也。太后以親戚故,欲其有子,然終無有。唯丁姬河平四年生哀帝。丁姬爲帝太后,兩兄忠、明。明以帝舅封陽安侯。忠蚤死,封忠子滿爲平周侯。太后叔父憲、望,望爲左將軍,憲爲太僕。明爲大司馬票騎將軍,輔政。丁氏侯者凡二人,大司馬一人,將軍、九卿、二千石六人,侍中、諸曹亦十餘人。丁、傅以一二年間暴興尤盛。然哀帝不甚假以權勢,權勢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建平二年,丁太后崩。上曰:“《詩》雲‘谷則異室,死則同穴’。昔季武子成寢,杜氏之墓在西階下,請合葬而許之。附葬之禮,自周興焉。孝子事亡如事存,帝太后宜起陵恭皇之園。”遣大司馬票騎將軍明,東送葬於定陶,貴震山東。

哀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罪惡。莽以太皇太后詔皆免官爵,丁氏徙歸故郡。莽奏貶傅太后號爲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

元始五年,莽復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不應禮。禮有改葬,請發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璽綬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復其故。”太后以爲既已之事,不須復發。莽固爭之,太后詔曰:“因故棺爲致槨作冢,祠以太牢。”謁者護既發傅太后冢,崩壓殺數百人;開丁姬槨戶,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乃得入,燒燔槨中器物。

莽復奏言:“前共王母生,僣居桂宮,皇天震怒,災其正殿;丁姬死,葬逾制度,今火焚其槨,此天見變以告,當改如媵妾也。臣前奏請葬丁姬復故,非是。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宮,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請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既開傅太后棺,臭聞數裏。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錢帛,遣子弟及諸生四夷,凡十餘萬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間皆平。莽又周棘其處以爲世戒雲。時有羣燕數千,銜土投丁姬穿中。丁、傅既敗,孔鄉侯晏將家屬徙合浦,宗族皆歸故郡。唯高武侯喜得全,自有傳。

孝哀傅皇后,定陶太后從弟子也。哀帝爲定陶王時,傅太后欲重親,取以配王。王入爲漢太子,傅氏女爲妃。哀帝即位,成帝大行尚在前殿,而傅太后封傅妃父晏爲孔鄉侯,與帝舅陽安侯丁明同日俱封。時師丹諫,以爲:“天下自王者所有,親戚何患不富貴?而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晏封后月餘,傅妃立爲皇后。傅氏既盛,晏最尊重。哀帝崩,王莽白太皇太后下詔曰:“定陶共王太后與孔鄉侯晏同心合謀,背恩忘本,專恣不軌,與至尊同稱號,終沒,至乃配食於左坐,悖逆無道。今令孝哀皇后退就桂宮。”後月餘,復與孝成趙皇后俱廢爲庶人,就其園自殺。

孝元馮昭儀,平帝祖母也。元帝即位二年,以選入後宮。時父奉世爲執金吾。昭儀始爲長使,數月至美人,後五年就館生男,拜爲婕妤。時父奉世爲右將軍光祿勳,奉世長男野王爲左馮翊,父子並居朝廷,議者以爲器能當其位,非用女寵故也。而馮婕妤內寵與傅昭儀等。

建昭中,上幸虎圈鬥獸,後宮皆坐。熊佚出圈,攀檻欲上殿。左右貴人傅昭儀等皆驚走,馮婕妤直前當熊而立,左右格殺熊。上問:“人情驚懼,何故前當熊?”婕妤對曰:“猛獸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當之。”元帝嗟嘆,以此倍敬重焉。傅昭儀等皆慚。明年夏,馮婕妤男立爲信都王,尊婕妤爲昭儀。元帝崩,爲信都太后,與王俱居儲元宮。河平中,隨王之國。後徙中山,是爲孝王。

後徵定陶王爲太子,封中山王舅參爲宜鄉侯。參,馮太后少弟也。是歲,孝王薨,有一男,嗣爲王,時未滿歲,有眚病,太后自養視,數禱祠解。

哀帝即位,遣中郎謁者張由將醫治中山小王。由素有狂易病,病發怒去,西歸長安。尚書簿責擅去狀,由恐,因誣言中山太后祝詛上及太后。太后即傅昭儀也,素常怨馮太后,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驗,盡收御者官吏及馮氏昆弟在國者百餘人,分系雒陽、魏郡、鉅鹿。數十日無所得,更使中謁者令史立與丞相長史、大鴻臚丞雜治。立受傅太后指,幾得封侯,治馮太后女弟習及寡弟婦君之,死者數十人。巫劉吾服祝詛。醫徐遂成言習、君之曰:“武帝時醫修氏剌治武帝得二千萬耳,今愈上,不得封侯,不如殺上,令中山王代,可得封。”立等劾奏祝詛謀反,大逆。責問馮太后,無服辭。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還謂左右:“此乃中語,前世事,吏何用知之?是欲陷我效也!”乃飲藥自殺。

先未死,有司請誅之,上不忍致法,廢爲庶人,徙雲陽宮。既死,有司復奏:“太后死在未廢前。”有詔以諸侯王太后儀葬之。宜鄉侯參、君之、習夫及子當相坐者,或自殺,或伏法。參女弁爲孝王后,有兩女,有司奏免爲庶人,與馮氏宗族徙歸故郡。張由以先告賜爵關內侯,史立遷中太僕。

史部《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原文欣賞 第2張

哀帝崩,大司徒孔光奏“由前誣告骨肉,立陷人入大辟,爲國家結怨於天下,以取秩遷,獲爵邑,幸蒙赦令,請免爲庶人,徒合浦”雲。

中山衛姬,平帝母也。父子豪,中山盧奴人,官至衛尉。子豪女弟爲宣帝婕妤,生楚孝王;長女又爲元帝婕妤,生平陽公主。成帝時,中山孝王無子,上以衛氏吉祥,以子豪少女配孝王。元延四年,生平帝。

平帝年二歲,孝王薨,代爲王。哀帝崩,無嗣。太皇太后與新都侯莽迎中山王立爲帝。莽欲顓國權,懲丁、傅行事,以帝爲成帝后,母衛姬及外家不當得至京師。乃更立宗室桃鄉侯子成都爲中山王,奉孝王后,遣少傅左將軍甄豐賜衛姬璽綬,即拜爲中山孝王后,以苦陘縣爲湯沐邑。又賜帝舅衛寶、寶弟玄爵關內侯。賜帝三妹,謁臣號修義君,哉皮爲承禮君,鬲子爲尊德君,食邑各二千戶。莽長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久後受禍,即私與衛寶通書記,教衛後上書謝恩,因陳丁、傅舊惡,幾得至京師。莽白太皇太后詔有司曰:“中山孝王后深分明爲人後之義,條陳故定陶傅太后、丁姬悖天逆理,上僣位號,徙定陶王於信都,爲共王立廟於京師,如天子制,不畏天命,侮聖人言,壞亂法度,居非其制,稱非其號。是以皇天震怒,火燒其殿,六年之間大命不遂,禍殃仍重,竟令孝哀帝受其餘災,大失天心,夭命暴崩,又令共王祭祀絕廢,精魂無所依歸。朕惟孝王后深說經義,明鏡聖法,懼古人之禍敗,近事之咎殃,畏天命,奉聖言,是乃久保一國,長獲天祿,而令孝王永享無疆之祀,福祥之大者也。朕甚嘉之。夫褒義賞善,聖王之制,其以中山故安戶七千益中山後湯沐邑,加賜及中山王黃金各百斤,增傅相以下秩。”

衛後日夜啼泣,思見帝,而但益戶邑。宇復教令上書求至京師。會事發覺,莽殺宇,盡誅衛氏支屬。衛寶女爲中山王后,免後,徙合浦。唯衛後在,王莽篡國,廢爲家人,後歲餘卒,葬孝王旁。

孝平王皇后,安漢公太傅大司馬莽女也。平帝即位,年九歲,成帝母太皇太后稱制,而莽秉政。莽欲依霍光故事,以女配帝,太后意不欲也。莽設變詐,令女必入,因以自重,事在《莽傳》。太后不得已而許之,遣長樂少府夏侯藩、宗正劉宏、少府宗伯鳳、尚書令平晏納采、太師光、大司徒馬宮、大司空甄豐、左將軍孫建、執金吾尹賞、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劉歆及太卜、太史令以下四十九人賜皮弁素績,以禮雜卜筮,太牢祠宗廟,待吉月日。明年春,遣大司徒宮、大司空豐、左將軍建、右將軍甄邯、光祿大夫歆奉乘輿法駕,迎皇后於安漢公第。宮、豐、歆授皇后璽紱,登車稱警蹕,便時上林延壽門,入未央宮前殿。羣臣就位行禮,大赦天下。益封父安漢公地滿百里,賜迎皇后及行禮者,自三公以下至騶宰執事長樂、未央宮、安漢公第者,皆增秩,賜金、帛各有差。皇后立三月,以禮見高廟。尊父安漢公號曰宰衡,位在諸侯王上。賜公夫人號曰功顯君,食邑。封公子安爲褒新侯,臨爲賞都侯。

後立歲餘,平帝崩。莽立孝宣帝玄孫嬰爲孺子,莽攝帝位,尊皇后爲皇太后。三年,莽即真,以嬰爲定安公,改皇太后號爲定安公太后。太后時年十八矣,爲人婉有節操。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爲黃皇室主,令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世子礻象飾將醫往問疾。後大怒,笞鞭其旁侍御。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強也。及漢兵誅莽,燔燒未央宮,後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

贊曰:《易》著吉凶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於人道靡不同之。夫女寵之興,由至微而體至尊,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序自漢興,終於孝平,外戚後庭色寵著聞二十有餘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後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後、許恭哀後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託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餘大者夷滅,小者放流,嗚呼!鑑茲行事,變亦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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