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的經濟隱患有多大?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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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賈府經濟,大家都會想到什麼呢
晴雯的遺產問題,一向是現代讀者關注的熱點之一:一個二等丫頭,六年時間,怎麼能攢下足夠劉姥姥家十幾年生活費的鉅額財富?
當然,這裏面前沒有貪污或是偷盜之事。墜兒偷蝦鬚鐲,晴雯一聽就炸了,可見她對這類事恨之入骨。別人偷盜恨之入骨,自己更不屑爲之。晴雯的價值“三四百金”的“衣履簪環”,只能是得自於正常途徑:月例,定例的賞賜,定規的福利配給。
好,我們先放下晴雯,再來看看林之孝。林之孝夫妻被王熙鳳稱爲“一個天聾,一個地啞”,但是林之孝家的幾次出場,說話並不少,壽怡紅夜飲那次,就是她“嘮三叨四”,“排場”了衆丫頭一頓。但是晴雯抱怨,麝月卻代爲分辯:“他也不是好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着些兒,也提防着怕走了大摺兒的意思”,很理解她,認可她的做法。
這樣看來,雖然“天聾地啞”,這對夫妻並不是“不干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那種,而應該是“夫子不言,言必有中”的類型。
相比於妻子,丈夫林之孝出場更少,對話也更少。只有在第七十二回中,有他大段的對話,說到了三方面的內容:賈雨村“降了”,但赦、政、珍與他交好,一時難以疏遠;來旺兒子不成人,會白糟蹋了彩霞;家裏人口太重,需要裁汰冗員,節省開支。
從八十回的正文和脂批中,我們不能確定來旺夫妻父子,在八十回以後有什麼重要情節。除此之外的另兩方面,無一不涉及到賈府的敗落:經濟崩潰是根源,獲罪抄家是推手。而從前文對賈雨村的趨炎附勢、忘恩負義來看,他絕對是賈府獲罪的重要推動力。
那麼,經濟崩潰呢?在八十回中,黛玉也好,王熙鳳也好,賈珍也好,都提到了“出的多進的少”的問題:收入比從前減少了,開支卻大大增加,勢必造成財政赤字。時間長了,就會破產。
解決的辦法當然是開源節流。增加收入,這不是容易的。但是如果痛下決心,實施改革,節約開支還是能做得到的。林之孝家的就提出了節約開支的重要建議:把“老家人”和“裏頭的姑娘”放一部分出去。
裁員一向是壞人主食、斷人財路的惡行。但是林之孝的建議很溫和:“他們各有營運”。事實也正是如此,像大總管賴大家裏,“家去一般也是樓房廈廳”,孫子又是現任官職,顯然並不靠賈府的錢糧過日子。開除了他們,並不影響他們的生計,反而是解除其奴籍,恢復其平民、自由人的身份,是一種恩典和榮耀。
“裏頭的姑娘”也是這樣。寶玉承諾將來把自己屋裏人“全放出去,與本人父母自便”,引得春燕母親“唸佛不絕”。從春燕母親的反應來看,把丫頭們放出去,只要不是不名譽的“攆”,就是莫大恩惠、意外之喜。
林之孝的建議,不至於觸動核心利益,實施起來應該是阻力最小的。那麼如果真的實施了,能從中獲利多少呢?
這就要聯繫本文開頭,晴雯的遺產問題了。晴雯是二等丫頭,月錢一吊。比她高的襲人月錢一兩,比她低的佳蕙月錢五百。賈府的慣例,賞賜也是“按着等兒”,那麼可以由晴雯的遺產,大致推算出丫頭們的收入。
晴雯十歲進賈府,十六歲夭折,六年攢下了三四百金的財富。當然大部分是“衣履簪環”不是現金,但同樣是賈府的支出。平均下來,賈府每年要爲一個二等丫頭付出六十到八十兩銀子。頭等丫頭比晴雯更多。三等丫頭的收入減半,每年也達到三四十兩——已經超過了劉姥姥一家四口的年生活費用。
而賈府一共有多少丫頭呢?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時說到:“單我們家裏,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女孩子呢”。嚯!上萬兩銀子!而這還只是丫頭,沒算到家人僕婦。
探春的改革,雷厲風行,一年可獲得利四百兩,已經不是一個小數字了,“取租的錢房子也能看得幾間了,薄地也可添幾畝”,但是觸動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引得怨聲載道。而丫頭、家人的這份鉅額開支,賈府中人卻是安之若素,從來不考慮能否從中節省。
終於有林之孝提出來了。而賈璉回絕的理由是:“老爺纔回家來,多少大事未回,那裏議到這個上頭”——已經寅吃卯糧、典當成風了,賈璉還認爲一年幾萬兩的開支是“小事”!是顧上不的事!
“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的分析可謂說到了根子上。從晴雯的遺產,到林之孝的建議,簡單算一筆賬,我們就不難發現,賈府經濟的巨大隱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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